這是一封發自陜北的賀電。發電時間:1947年5月。發電人:毛澤東、朱德——
“曾經飽受困難的內蒙同胞,在你們領導之下,正在開始創造自由光明的新歷史。我們相信:蒙古民族將與漢族和國內其他民族親密團結,為著掃除民族壓迫與封建壓迫,建設新蒙古與新中國而奮斗。慶祝你們的勝利。”
在解放戰爭的隆隆炮火中,在興安盟王爺廟的一所禮堂里,內蒙古人民代表會議,在中國共產黨的領導下,“正在開始創造自由光明的新歷史”:當年5月1日,選舉產生自治政府組成人員,宣告內蒙古自治政府成立——這是我國第一個省級民族自治區,比新中國成立早了兩年多。
革命戰爭年代,蒙漢等各族人民的血灑在一起;和平建設時期,各族人民的汗又流在一起。民族區域自治制度的施行,讓在我國版圖上形似一匹奔騰駿馬的內蒙古,在祖國北疆真正馳騁起來。
早在上世紀50年代,內蒙古就被周恩來譽為“模范自治區”。如何讓這一金字招牌永放光彩?幾十年來,草原各族兒女念茲在茲,從未忘記走過的路,更沒有忘記為什么出發。
紅色求索路
開國少將之子至今在放牧
盛夏時節,記者走進呼和浩特的一處住宅,94歲高齡的云曙碧坐在沙發上,銀發稀疏,身形瘦削,精神矍鑠,她是第一任內蒙古自治區黨委書記、政府主席烏蘭夫的長女。
《與愛同行——我的人生之路》一書擺放在茶幾上,這是云曙碧前幾年出版的回憶錄。17歲就奔赴延安的云曙碧,上大青山打過游擊,下土默川鬧過革命,解放后更是與新生的內蒙古自治區風雨同舟。
“回頭看,在那踏下足跡里,有歡笑,也有淚水;有喜悅,也有憂傷。但畢竟歡樂多于淚水,喜悅多于憂傷。”一本書,容納不了老人一生經歷的風風雨雨,更多的內容,被寫進史書,寫在草原,銘刻在老人的心底——
在進行民族地區民主改革和社會主義改造時,有人主張搞快一點,自治區黨委深入研究民族地區的情況,認為不能急于求成,必須結合實際,穩妥進行。黨中央根據內蒙古的經驗,對其他民族地區的民主改革和社會主義改造,制定了“慎重穩進”的政策,順利地引導我國各少數民族逐步走上社會主義道路。
“當今世界,由于民族問題困擾,一些國家不得安寧。我們中國早在70年前,在黨的領導下,通過民族區域自治解決了這個問題。”云曙碧撫今追昔,感喟內蒙古的今天來之不易。
民族區域自治,沒有先例可循。70年來,作為第一個省級民族自治區,內蒙古義無反顧地肩負起探路者的重任,上至自治區黨委政府,下至村兩委,干在實處,走在前列。
“啥事都得做在最前頭。”當記者從呼和浩特出發,到訪千里之外的錫林郭勒盟阿巴嘎旗薩如拉圖亞嘎查(村)時,62歲的廷·巴特爾意味深長地告訴記者,似乎在總結當了40多年村干部的“從政”心得。
在外人眼中,作為干部子弟,巴特爾原本可以從政,可以經商,至少可以回城找份工作。他父親廷懋是1955年授銜的少將,“文革”后擔任過內蒙古自治區黨委第二書記、人大常委會主任。
1974年,巴特爾高中畢業,成為一名知青,要去薩如拉圖亞嘎查插隊。“別去那個地方,我在那里打過土匪,那是進得去出不來的地方。”姨父對他說。
“那正好,我去了,就不回來了。”巴特爾順口一說,結果“一語成讖”。
在軍區大院長大的巴特爾,小時候生活優渥,家里有保姆,樓上樓下、電燈電話。
“現在說來你們可能都不相信,那時嘎查的蒙古包可不是白的,都是黑的。為什么?點煤油燈、煮飯燒火長年累月熏黑的。”剛到牧區,巴特爾無所適從,燒的是牛糞蛋,坐的是勒勒車,白天領著牛羊跑,晚上圍著油燈轉。
不過,巴特爾很快就喜歡上了牧區生活,如魚游鷹翔,不但學會了騎馬、放牧、打草、做飯,“還能夠馴服烈馬,那會兒我性子野,愣頭青。”
1975年,巴特爾擔任生產隊副隊長,兩年后,當隊長。表現突出,工作出色,很多人都猜測巴特爾會第一個返城,結果他成為60多位知青中唯一一位扎根牧區的。1981年底,他和“村里的小芳”——嘎查姑娘額爾登其木格結婚,有了自己的蒙古包。
家庭聯產承包的春風吹到了草原。上世紀80年代初,嘎查分自留畜時,隊長巴特爾定了條規矩:知青不能養自留畜。“當時知青只剩我一個,這條規矩實際就管我自己。”
巴特爾和妻子只生了一個女孩,就做了節育手術。“按政策當然可以再生,生了,怎么理直氣壯地去要求別人,尤其是漢族村民計劃生育?當時那可是‘天下第一難’!”
后來,推行草畜雙承包,巴特爾最后一個領牲畜,剩下的非老即弱,分到的草場也最差,“除了堿就是白沙,風一吹,草場就白沙彌漫。”
看到巴特爾“以身作則”分到的牲畜和草場,妻子抱著孩子哭了。“哭什么,事在人為。”巴特爾在嘎查里第一個搞起了草場圍欄,劃區輪牧,他的牧場得以休養生息,水草豐美起來。
接下來,巴特爾又第一個“減羊增牛”,嘗到甜頭后,他動員嘎查牧民“只養牛不養羊”,見人有顧慮,他承諾:“賺了是自己的,虧了我來賠。”如今,嘎查牧民都成為巴特爾的“粉絲”。
“10年后家家住上磚瓦房,20年后戶戶開上小汽車。”這是巴特爾1993年當選嘎查黨支部書記時的諾言。“現在看,我沒有食言,都還提前實現了目標。”他黝黑透亮的臉上寫著滿足。
“火車跑得快,全靠車頭帶”。巴特爾是這樣,“生命一分鐘,敬業六十秒”的牛玉儒是這樣,提前三年從正廳級崗位退休、已在戈壁灘上栽下3500畝梭梭林的蘇和也是這樣……70年來,一代又一代的執政骨干,始終和草原各族人民,心在一起、苦在一起、干在一起。